12月10日科学史系在人文楼B206召开科学史系第217期系学术例会。报告人为科学史系刘骁助理教授和22级博士生史艳飞同学。

刘骁老师的报告题目为“气象史研究的角度梳理:基于中国近代气象史料的收集与整理”。报告首先对已有的中国近代气象史研究进行了梳理,主要从气象台站史、气象研究与气象教育、气象科学传播、气象应用四个方面展开,报告人强调这些研究呈现出关注主题较为集中的情况,这导致了对部分当今科学史研究议题的忽视,因此报告人尝试通过史料的再收集为新的研究视角提供支撑。报告人继续对目前的史料收集工作进行了介绍,包括已经掌握的史料来源,史料种类及工作中存在的问题。然后,报告人就目前已掌握的史料,并结合国内外的最新研究成果,对可能的研究角度进行了分析,这包括以省为单位进行的台站研究,也包含从气象数据、气象人员的角度可以尝试的微观层面的研究。同时,报告人也认为目前气象史研究应尝试与气候史、环境史的研究方向建立联系,并根据目前已经获得的档案内容展示了可能的研究方向。最后,报告人呼吁在未来的气象学史研究中突破传统学科边界,积极运用数字人文等工具,对多种史料进行处理与分析,革新研究路径,并紧密关联当下,梳理人类对气候变化认知的演变历程,反思气象技术发展的社会驱动。

报告结束后,与会师生就气象史研究相关问题与报告人进行了交流。吴国盛老师建议报告人结合清华大学之前的气象专业相关档案进行更深入的研究。王巍老师提出了各省对气象学的认识可能存在地域性特征,并建议在分析具体实践中的气象因素时应注意客观评估气象的影响。沈宇斌老师对医疗气象史的研究状况进行了提问,并对医疗史和气象史研究结合的角度提出了建议。王姿婷老师询问了民国时期普通人对现代气象知识的获得可能性与应用性,王泽宇博士就部分地方台站建在教堂的情况进行了提问。

史艳飞同学作了题为“《视觉新论》为何新——从‘相似’到‘符号’的视觉理论变革”的学术报告。报告以乔治·贝克莱1709年出版的早期代表作《视觉新论》为核心,试图超越传统的哲学史研究路径,将贝克莱的视觉理论置于从亚里士多德到笛卡尔的长时段科学史与光学传统中进行考察,以揭示其变革性意义。
报告首先梳理了《视觉新论》写作的历史背景与核心论证。针对当时盛行的几何光学将心理感知混淆为物理计算的主流观点,贝克莱通过“距离与大小”论题指出,距离本身不可见,视觉并非心灵像测量员那样计算视轴夹角的结果,而是基于模糊度、聚焦紧张感等视觉线索的经验联想。报告重点阐释了贝克莱的“异质性论题”,即视觉观念(光、色)与触觉观念(广延、硬度)在种类上截然不同,二者像词语与意义一样没有必然联系。通过对“莫利纽问题”的否定回答,贝克莱摧毁了既能看又能摸的“共同感知物”这一传统观念,主张新复明的盲人必须通过经验重新建立视触关联。
为了阐明贝克莱理论的创新性,报告回溯了前现代的视觉理论框架。在亚里士多德与中世纪透视学(如阿尔哈曾)的传统中,视觉被视为“形式同一”的过程。通过“印章与蜡块”的类比,传统理论认为认知者直接把握世界的形式;而“种相”(species)作为一种无质料、无延展的中介,在灵魂与事物间建立了“相似性”,充当了连接心灵与世界的形而上学桥梁,保证了“所见即所得”。然而,随着16至17世纪光学幻象的流行,这种依赖“相似性”的理论遭遇了巨大的内在张力与文化信任危机。
报告随后详细分析了近代早期视觉理论的瓦解与重构。开普勒利用暗箱实验实现了本体论的转变,将神秘的“种相”转化为视网膜上物理存在的几何“图像”,虽然去除了形式同一性,但仍保留了图像的表象功能。笛卡尔则在此基础上进行了更激进的革新,他通过“盲人手杖”的比喻提出机械光论,认为光只是压力的传递,眼中的像与外物之间无需任何相似性。这一转变虽然确立了机械因果论,却导致了严重的认识论危机:如果视觉只是主观感觉且不再“像”外物,心灵如何通达客观世界?这正是笛卡尔留下的难题,也是贝克莱理论的出发点。

报告最后总结了贝克莱的解决方案——“视觉语言论”。面对笛卡尔造成的“相似性”断裂,贝克莱不再寻求恢复视觉对世界的复制,而是提出视觉是一个“符号系统”。如同语言中的词语与意义的联系是任意的一样,视觉对象与触觉对象之间的关联也是任意的、由造物主制定并由经验习得的。视觉不再提供对象的“形式”,而是提供被心灵解释的“材料”以指导生存。从前现代的“印章”,到近代早期的“暗箱/手杖”,再到贝克莱的“语言”,视觉范式完成了从“形式同一”到“机械因果”,最终走向“符号指称”。贝克莱的革命性在于,他将可见世界从一幅需要复制的图像,转变为一本需要阅读的文本,重建了视觉现象的意义。
在讨论环节中,沈宇斌老师首先就本次报告的内容与报告人博士研究之间的关联提问。史艳飞回应指出,从贝克莱的《视觉新论》向前追溯,可以构建出一条从中世纪“种相—相似”理论,经由近代早期的批判性转折,到以符号视觉论作为回应方案的历史脉络;以此脉络为线索,能够获得对于近代早期光学与视觉理论史的新解释框架。随后,程志翔老师提出,《视觉新论》在其时代的学术反响需要加以说明,例如其出版后是否立即受到关注,以及是否能代表当时的主流思想取向。王哲然老师亦提醒,《视觉新论》成书于18世纪初,其论证资源在相当程度上是以牛顿《光学》为直接背景,因此今后的研究有必要进一步考察贝克莱文本、其批判指向与牛顿光学之间的关系,并判断这一关系是否能够支撑报告所提出的历史叙事。同时,贝克莱如何回应牛顿提出的“绝对空间”问题亦需补充讨论。此外,现场多位科学史专业的同学也提出了若干建设性的问题与建议,为后续研究方向提供了进一步启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