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12月18日上午，清华大学科学史系在蒙民伟人文楼B206成功举办清华科史哲讲座第107讲，由美国加州大学圣克鲁兹分校历史系胡明辉教授主讲“重读库恩《科学革命的结构》：从伊安·哈金的导言谈起”。本次讲座由清华大学科学史系孙承晟教授主持。
讲座伊始，胡教授即以哈金（Ian Hacking）为库恩（Thomas S. Kuhn）《科学革命的结构》（The Structure of Scientific Revolutions）五十周年新版所撰导言，引导听众思考这部写于冷战太空竞赛时代的经典，为何经久不衰，并在人工智能与大数据时代依然具有强劲的生命力。他指出，重读库恩不仅是对科学哲学史的回顾，更是对“科学作为一种历史性、语言性与共同体性实践”之人文内核的重新发现，旨在回应算法时代对人类理性形态的根本性质疑。
胡教授首先梳理了库恩理论的核心架构——“范式”及其驱动的“常规科学-反常-危机-科学革命”动态循环。他特别剖析了“不可通约性”这一富有争议的概念，指出它并非主张非理性，而是揭示了竞争范式之间在世界观、评价标准与术语体系上的深层断裂，从而挑战了科学是线性进步累积的旧有叙事。基于对库恩思想的把握，胡教授系统阐释了三条影响深远的思想回应路径：
- 理性重建：以拉卡托斯（Imre Lakatos）、劳丹（Larry Laudan）为代表，试图在批判逻辑实证主义的同时，通过“研究纲领”、“问题求解理性”等概念，挽救科学变革中的理性连续性。
- 社会建构：以皮克林（Andrew Pickering）、夏平（Steven Shapin）以及行动者网络理论（Actor-Network Theory, ANT）为代表，将科学视为实验室、仪器与社会利益协商的实践网络，强调知识的生产性与建构性。
- 历史认识论：以达斯顿（Lorraine Daston）、伽里森（Peter Galison）、莱因贝格（Hans-Jörg Rheinberger）为代表，受库恩与福柯（Michel Foucault）共同启发，转向对科学对象本身（如“客观性”概念）的历史生成性研究，关注概念、仪器与对象在“实验系统”中的共同演化。
讲座的后半部分聚焦于21世纪的新挑战。胡教授提出，生成式AI作为一种新的“异常引擎”，正引发从“任务特定”模型到“基础模型”的范式转变。其“本质不透明性”（表征与过程的不透明）导致了传统基于人类审视的问责机制崩溃，迫使科学验证标准转向“机器判断”。在此背景下，他强调发展一种“混杂认识论”的必要性，即构建人机协作、分布式问责与制度性“厚信任”相结合的新知识生产框架，并通过文化管道与共享标准维护算法透明性。
最后，胡教授总结了库恩留下的三大思想遗产（历史化转向、共同体中心论、不可通约性）及其历久弥新的影响力。他特别结合中国科学史研究，对“李约瑟问题”进行了反思，指出中国天文学等知识传统所呈现的长期稳定性，恰恰提供了不同于西方“科学革命”叙事的另一类历史模式，促使我们思考政治、社会与文化因素如何与知识范式相互作用。
在随后进行的问答与讨论环节，现场师生与胡教授就范式的尺度问题、不可通约性在交叉学科中的表现、AI时代科学范式转移的特性、库恩理论对中国科技史研究的适用性、历史认识论的研究方法以及范式分析是否适用于人文社会科学等议题展开了深入交流。胡教授结合具体研究案例，逐一进行了细致回应，进一步激发了听众对库恩思想及其当代价值的思考。讲座在热烈掌声中圆满结束。
撰稿：黄鑫
审核：孙承晟
